被日军掳走的中国劳工,死前遗愿把我的骨灰

2023/6/10 来源:不详

(于有川访谈录)

宁死也不招供

我叫于有川,河北省唐山市人。年6月份的一天,夜里12点的时候,日本人把我绑着押到唐家庄宪兵队。当时被抓的一共有4个人,其他3个因为年纪较大,都放走了,只留下我一个年轻的。

在宪兵队里,日本人让翻译官审问我。翻译官问我是干什么的,当时我的身份是一名民兵,但是我也没敢说我是民兵,只说是老百姓。但是,翻译官硬说我是八路军,他见我不招供就打我。到了晚上,日本人把我和韩永春、李邦福三个人吊在门口,日本人拿着鞭子坐在椅子上看守我们,两个小时一换岗。如果谁眯一下眼睛,

日本人过去就给谁一鞭子,当时我就看见他俩的脸上被打得黑一道,紫一道的,我想我的脸肯定也跟他们一样。打完以后,日本人开了一张纸条,就把他俩放走了,因为他们是为日本人做事的。我当时就想:“他俩都放了,也该放我了吧!”然而,眼看着到12点了,就是没有放我走。最后,日本人端着上了刺刀的枪连打带踹地把我押到唐家庄。

到了唐家庄,日本人把我塞进一间小房里,房子里面人挤人,仅仅有个站的地方。刚到那里时,我非常饿,日本人也没有给任何食物。到了晚上,日本人用笊篱从洗碗水缸里捞出一些杂物,然后放到窗户跟前让我们吃,里面还有鱼刺。当时我饿得厉害,所以也不管是鱼刺还是什么,赶紧用手抓了一把往嘴里塞。其他人也都你一把我一把地抢着吃。

呆了两天,日本人又给我灌凉水。先将我绑到板凳上,使我脸朝上,然后弄开我的嘴,用水壶往嘴里灌凉水。灌完以后,他们解开我的绳子,又把我倒挂在梯子上,头朝下控水。在唐家庄关押了19天,每隔两天日本人就要“收拾”我们一次,甚至还用“火钩烫”折磨我们。先将两个指头粗的铁棍烧红了,然后放到大腿表面烤。不论日本人怎么折磨我,我始终也没有招供。

押往塘沽受磨难

后来,特务们又把我绑着带到林西高碑店。当时去的时候没有鞋穿,所以只能赤脚走路。在高碑店呆了一天一宿,第二天塘沽就来日本人接我们了。

我们在古冶等火车的时候,因为饥渴,我趴到路边的水坑里喝水,日本人看见了一把将我拽回去,不让我喝水。上火车的时候,我们都被绳子绑着,16个人绑成一串,一个挨着一个,走路都只能小步走,直到把我们送到塘沽才松了绑。

刚到塘沽,日本人就让我们把原来从家里穿来的衣服都脱掉,然后给每个人发了一条单裤、两件上衣和一条破旧毯子。我们在那里住的是大木头房了,每排房子里面关着三四百名劳工,晚上睡觉的时候,日本人把我们的衣服都没收了。

解手时不让出去,屋里有一个大缸专供解手用,拉屎也得蹲在缸沿上。而且解手时必须先喊报告,看守人员允许了才可以去。如果看守人员不让去,就只能憋着、忍着。虽然(集中营)周围都是海河,但是有的劳工说海河的水浅,于是就决定逃跑,那时还没有架电网。

然而,由于汉奸的告密,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逃跑,日本人就赶到了。日本人赶到以后,就命令中国人用棍子打他们,“劈里叭啦”一阵乱打之后,有两个劳工被活活地打死了。第二天,日本人圈上了电网。从那以后,我们就一天天地等着。

每天的食物就是发苦的玉米面窝头,每顿给一个,一天两顿,吃不饱,就只能饿着。喝的水也是咸海水,而且日本人高兴给就给一口,不高兴给就不给。我们就这样直等啊等,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,大概有十多天,等到劳工人数凑够了,就来了日本人,其中有一个叫西村的。

后来,我们一行人被他们押上货轮。在塘沽关押期间,每天都有死去的劳工,有病死的,有被打死的,死掉的劳工每两个人捆一起,抬出去扔到海里。

赴日又陷“火坑”

货轮上有装的煤,而且都是湿煤,煤上面铺着席子,上船之后,我们就一直在席子上呆着。在船上,我们吃的也是杂面窝头。轮船行驶途中,有一名劳工因为解手跨越护栏的时候掉进海里被淹死了。

轮船行驶途中,日本人给我们每个人弄了一小碗菜根(类似萝卜根)吃。后来,我们又被押上另一艘小船,因为当时是晚上,我还以为是到了旅馆。可是天一亮,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还在船上。途中下船后,我们又改坐火车继续赶路。在火车上,日本人给我们吃的是面粥,每个人两半碗。坐火车走了三四天,最后到达北海道的大和寮,即我们的住处。

我是一小队的,队长是许子良,唐山人,他平时对待劳工都挺好,从来没有打过劳工,更别说杀害劳工了。劳工队长都是按照劳工编号选出来的,许子良是1号,所以队长就让他当。

潘景秀和毛彦江(毛家山人)都是3小队的,他们队上夜班时,我们队上白班。每个队下面又分了班,每班25个人,马学贵与我是同一个班的。多人住一间房,都是大木头房子,房子里面是对面木板铺。劳工睡觉的时候只有一个破毯子盖。

日本人让我们下窑干活,让干什么就得干什么,不干就得挨打,干得不好也要挨打,饿得没有力气干活还要挨打。干活分两班倒,白班从早上6点一直干到晚上6点,夜班从晚上6点干到第二天早上6点。一天6个窝头,早上下窑之前给4个窝头,下班回来以后再吃2个。

每天早上三四点就得起床,然后站队、点名、吃饭,吃完饭还让我们练练操。到上班时间了,日本人就把我们送交工地,交接的时候还要清点人数。下班以后,日本人再如数把我们接回去。每次下窑都给分配定量的劳动任务,完不成劳动任务就不让上窑,即使到了下班时间也不让下班。提前完工的劳工也不准回去,必须等全队都干完了,站好队,最后统一由日本人接送回去。

我们干活的时候,有日本监工看着我们,他们手里面都拿着一个尖头的小锤子,看劳工干得不好,走过去就用锤子打,打到哪儿是哪儿,也不管是脑袋还是屁股。有时两个劳工在前面推着矿车,日本监工拿着小锤在后面跟着,看见劳工稍有一点松懈就用锤子敲打,不使劲干就得挨打。

到日本以后,只给我们发过身单衣,再加上塘沽发的衣服,总共两条单裤,三件单上衣,到日本投降之前再没有发过衣服。不论春夏秋冬,我们就只有这些衣服穿。直到衣服破了漏了,也没有人给我们补,在那个地方连一块破麻袋片也找不到,就是想补也没法补。

胶皮鞋穿破了,就用草绑在脚上当鞋穿。到了冬天,经常下雪,又没有棉衣穿,所以我就把毯子围裹在腰里御寒。然而,这也不能让日本人看见,否则又得挨打。尽管我们住的房子里面有生的火炉,但是冬天仍然特别冷,我的左手手指都被冻流血了。

劳工生病了。日本人也给医治。我的左耳后面做过一次手术,然而做手术的时候,日本人没有给我打麻醉药,疼得我一边在地上打滚,一边嘴里不停地骂着他们。

一次夜里上班的时候,路边有种的韭菜,很多劳工就赶紧抓一把放进嘴里,不然被日木人看见了又得挨打。还有一次,下班回来的路上,一个劳工捡了一块萝卜,当时他没敢吃,而是装进裤腿里,把裤脚系住。尽管如此,还是被日本人发现了。

回到宿舍之后,日本人马上让我们站队,接着又说:“你们当中有小偷,快说是谁偷的?”我们都是一个宿舍的,所以大家也都不愿指出是谁偷的,最终还是他自己招认了,把裤腿解开,把萝卜拿了出来。

招了以后还要挨打,起初是让咱们中国人打,都是同胞兄弟,谁忍心下手打呢?所以,都不敢使劲打。日本人看着不行,就亲自动手打,那就打得狠了,而且专门打大腿肚子,一直把大腿肚子都打黑了,疼得他不停地喊叫。

最后,打得他走不成路,又让我们轮流夹着他溜圈,当时他的腿上还流着血。我们夹着他溜圈的时候,他的腿连步子都迈不开。打他的同时,日本人还让我们站在一旁观看,以示警告。从那以后,他的腿不能走路,无法上班,日本人也不给治疗,他就只能自己慢慢地休养着,渐渐地养好。

回国后,他走路仍然一瘸一拐的。不过,值得庆幸的是最终没有落下后遗症。另外,3小队有我的一个老乡,因为饥饿,都不会说话了。那次我见到他,他只是用手比划着,支支吾吾,就是说不出话来。

有15个劳工(不是我们队的)逃跑过一次,跑出去半个月,也没能跑出30里地。那里周围都是海,他们又不会日语,更没有船坐,所以他们只能躲在山上,白天在山上呆着,到晚上下山偷东西,偷回去以后用雪做饭吃。

尽管山上都是树林,一般情况下也看不见他们。但是他们的行踪渐渐地还是被日本人发现了,所以最终还是被抓了回去。抓回去之后,就是一顿毒打,而且是吊起来打,最后有两个劳工被活活地打死了,其中一个是昌黎县人,另一个是山东人。

在日本干活期间,没有衣服穿,吃不饱,还挨打受冻,以至于到最后我们个人当中,就死了84个人。死去的劳工都被扒光衣服,塞进小木匣里抬出去火化,劳工的尸体都是分开烧的。因为我当时年轻,也抬过死尸。

火化以后,劳工的骨灰盒都统一放到一个庙里,骨灰盒上都写明劳工的姓名和家庭地址。跟我在一个班的王哲有(开平人)因为生病,挨饿挨打,最后吐血而死。临死之前,他嘱咐我:“兄弟,回家的时候你把我骨灰盒捎回去吧!”我说:“行!”后来回国的时候,我捎回了他的骨灰盒。

盼来胜利返故乡

日本投降以后,我们不下窑干活了。但是日本人依然关着我们,而且还教我们每天练操。有一天,我同一个工友一起到门口往街上看,那时我们已经知道日本投降了,但是也不敢出去。呆了一会儿,我们看见从西边来了两个国民党官员,眼看他们就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,我们俩赶紧低下头弯着腰“迎接”他们。

然而,当他们走到我们跟前时,却说:“你们怎么还这样答话啊?”我们一听这话,马上就站直了身子。接着,他们又问:“你们怎么还穿着这种衣服呢?我说:“不穿这,穿什么?”他们说:“不穿这个了,快走,正找你们呢。”

那两个官员刚一进院,日本人就急忙往外面跑,于是他们就告诉我们:“快,快,快拦住他们啊,他们要都跑了,你们怎么要粮食吃啊?”

话刚说完,大家赶紧拦截,正好一把拽住了西村的腿,所以就把西村给留下了,他的中国话说得也挺好。如果不是把西村留下,我们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日本人帮我们要东西了。

后来,西村打了一个电话,日本人马上就给我们送来大米、白面、马肉和鱼。大米送来以后,那两个官员还告诫我们:“你们要慢慢吃啊,可别吃得太多撑死了。”紧接着,又打电话运来新衣服让我们换上,有毛衣、大衣,还有毯子。我们院里有一个日本人也是饿得吃不饱,丁是他就跪在我们大队长的门口不起来,大队长就给他一些吃的。

日本投降以后,我们又呆了75天才回国。到塘沽刚一下船,有的劳工饿得趴在地上不会动弹了。下船以后,没人接待,也没人管,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我就直接坐火车回家。赶早上四五点钟到古冶,火车不走了,我从古冶下车步行回到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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